一股很重的霉味扑面而来,暗示着很久没人呆过了。可奇怪的是,刚刚明明看到有人进来啊?如果没人住,屋子里的蜡烛如何能撑到现在?从刚进村到现在,莫名其妙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……
烛火摇曳中,澪逐渐适应了忽明忽暗的环境,本应是玄关的房间,更像是个杂物间。在进门的右手边,静默地躺着一个放粗麻绳等杂物的大木桶,上面用盖子盖得严严实实。几根木柱子和碎木板连同木渣横七竖八倒在木桶周围,像是经历过一场小战役,又或是一场小小的地震。踮脚伸手就能够到的横梁上杂乱地盘着一根根麻绳,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蛇盘旋在屋顶不愿离去,吐着信子般威胁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,一副杂乱无章的样子。
而左手边,是一片有如牢房一般的木栅栏。从玄关大门的这头,一直延伸到通往内室的另一头,足足有一面墙那么大!木栅栏的另外一边,可以依稀地看到被架起来的大衣一样的东西,也许是主人家掸过却还未将它收起,就一直放着。地上放着个落地灯,墙上也挂着一个,木制的灯笼小巧而又古老,是明治维新、哦不,是江户时代常见的那种灯,现在这东西早就已经被丢到祖宗墓地里陪葬去了吧。
落地灯的侧后方,放着一个大衣柜一样的玩意,有那么几个抽屉还半开半掩着,几件内衣和和服还伸了个角出来。看来,这应该是一间衣帽间了。衣帽间靠近外墙一侧,有一小排的木栅窗户,也就是她们进门前看到的那一束光射出来的地方。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有能射出车灯般的物件,这是怎么一回事?
澪和萤摸索了一番,也没看出啥端倪,正要往室内走,敏感的澪左眼余光一瞥,貌似在衣帽间里,那黑咕隆咚的大衣旁,站着一个,不对,准确地说,是半空中飘着,一个穿着水手服学生装的女孩子,耷拉着脑袋,长长的头发盖住脸颊,别说脸看不清,连整个人的轮廓都是模糊非常。
澪打了个寒颤,转过身想看个清楚,却见衣帽间里空空如也,哪来的人影?除了刚刚目所能及的那几样“死物”,啥都没有。
“澪,你怎么了?”
看着妹妹傻傻地望着衣帽间,姐姐关切地问道。
“哦,没什么……眼花了……”
妹妹边说着,边离开那个大栅栏。其实姐姐的灵感能力比妹妹强很多,她怎么会不知道澪看到了什么?她看得比澪还真切。此时的她手心直冒冷汗,一种熟悉又讨厌的感觉涌上心头,她清楚地知道,每次要被那种东西缠上,就是这样的感觉。
恐怖,对她来讲已经是家常便饭,虽说萤从来都没有习惯也没接受过这种与生俱来的惴惴不安。
此时,妹妹已经走到玄关内侧的另一个门前,玄关不大,姐姐三步并作两步走,很快就到妹妹身边了。有句话说的好,危险之中,把自己的背交给另一个人,是对她的最大信任。与其说是依赖,不如说是信赖,往往在这时候,姐姐就像个妹妹一般龟缩在澪的身后,妹妹则担起了责任像个姐姐一样保护着萤,看起来有几分的滑稽,却又令人十分的感动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妹妹推开,借着内室入门口微弱的火光和落地灯,姐妹俩惊奇地发现,内室相当宽阔,在她们十点钟方向,是一个吊着围炉的四方格,为了表示主人的大方,特别铺设了大片的木地板,而且刻意离地面50公分,这么做可以起到冬暖夏凉的作用。而便于客人踏上木地板,主人家又非常用心地做了几级小台阶。这空间足够2~30人同时围坐着好好地吃围炉了!
凌乱不堪的障子、掀翻一地的几扇大屏风,意味着曾经这户人家确实辉煌过。只是不清楚缘何弄得满目疮痍,纸糊的部分已尽数被抓破,似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曾侵略到此。若是将眼前的一切还原,在那样的年代,寸土寸金的日本岛,穷苦人家可是连住的房子都难得,更别提这极尽奢华的装修了。没准当年还是村里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呢!
围炉里尚有余温,说明不久前还有人用过,下方烧焦的木炭似乎也在无声佐证着(可明显就是一个人都看不到)。俩姐妹在检查围炉的时候,发现了一本女性笔记本,只有第一页尚存,之后的好几页被撕掉了,澪只能靠着落地灯费力地读着:
“关于从地图上消失的村子,我也有听到过那样的传闻。从前,在祭祀的当日出现过大屠杀,村子从地图上消失了。在森林里有双子地藏路标,引诱迷路的人到村的入口。一旦穿过村的鸟居入口,就再也不能回去了。”
“那个村子不能再次天明,持续着屠杀的夜晚。夜里的村子里响起了恐怖的女人笑声。那个村子里活下来的,只有一个女人……”
读到这,澪不寒而栗,笔记上说的就是我们所闯入的这个村子吗?意味着我们再也出不去了么?
“姐姐,我们是不是还要进去?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呢?”
澪犹豫不决地转头望着姐姐,而萤却用惊恐万分的眼神回应着她。此时的姐姐蜷缩着双臂抱着身躯,放大的瞳孔直勾勾地鼎着入门口的长廊,头不住地摇晃。那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怪物一样。嘴里好像还念念有词……
“姐姐……姐姐……你怎么了?”
澪关切地伸出双手,想要抱住惊惶的萤,却在她触碰到萤手臂的一瞬间,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又出现了。她觉得她好像通过姐姐的眼睛,以极快的速度看穿了这整栋屋子,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脑海。
澪惊叹了一声,本能地要把手抽回去,却被姐姐一双颤抖的双手牢牢钳住,“又要看到那东西了……”。
果不其然,眼前是一个穿着衬衣制服的女生,站在她们所处的地方,嘴里念叨着“真澄,你去哪里了?”下一秒,是她拿着手电筒,穿过围炉边走廊正前方的一条从房梁垂下来的布幔,进入内室。
影像是碎片化的,就像是电影院的胶带一样,毫无逻辑关系可言:突然冒出的两个穿着和服的女娃被吊死;从墙壁间钻出的女鬼;一个印有纹章家徽的门帘;一个歪头的女人,站在巨大无比的坑前;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“我不想杀人”,却看到她在掐衬衣制服女生的脖子;穿着和服的女子浑身是血,立在成山的尸体堆前狂笑着……
澪终于反应了过来,将手拔了回去。萤也被她这举动给惊醒,两人都呆住了……
“那是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……”
姐姐几乎泣不成声,不住地摇头,澪抱着她,俩姐妹依偎在一起,空洞的眼神打量着四周。
围炉的对面点着一盏烛火,看起来是一扇木门。按照方向推断,里面应该就是衣帽间了。鬼魂一样的东西、车灯一样的扫射,就是从这发出的。姐妹俩虽然怕,但既然来了,就没理由不继续追究下去。澪战战兢兢地拉开了木门,映入眼帘的是挂着的一件硕大的袍子,袍子有些年头了,粘满了灰和蜘蛛网,看起来也不像是现代的东西。
澪被呛了一下,咳嗽了两声,捂着罪鼻,带着趔趔趄趄的姐姐,绕过袍子,摸索着进了房间。在落地灯的照耀下,她们所在的这间房并不会特别的看不清。在靠近外墙,有木栅窗口的地方,放着半人多高的一个架子。屋外皎洁的月光洒在架子上,一张被撕扯下的笔记引人注意。
澪拾了起来,将笔记与笔记本被撕掉的页边一对,完全吻合。显然这是从这本本子上被撕下来的。笔记上继续写道:
“有时,我感觉窗外有人经过。好像手里拿着火把,窃窃私语,行走在道路上,好像在找谁。但是,那个人不是真澄。远处传来某种祭祀的吟唱,唱得很悲伤。据说这个村子就是“在祭祀当日消失的村子”,村子的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天。”
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,想知道下文需继续搜索其他的笔记页。收好笔记本,澪和萤索性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,但是除了一些衣物以外,一无所获。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,就是找到了一瓶“御神水”和几颗万叶丸。瓶身上贴着一张符和几句说明:
“御神之水,神明所赐。妖魔鬼邪,莫能造次。勿要离身,好自为之。”
而万叶丸自然不用说了,专治精神萎靡或者中邪等症状,小时候曾服用过,虽然味道并不怎样,但确实能令人神清气爽。
既然写得如此牛X,澪就把它们都带在了身边。在这么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,谁知道她们还会遇到什么?防身的东西可谓有一件是一件。
“窸窣……窸窣……”
楼上似乎有动静。
“我要解开这个谜。”澪说完,走出衣帽间,从围炉内侧靠墙的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就要爬上楼。
“澪,别走这么快,等等我……”
对了,姐姐有脚伤。澪慢了下来,带着姐姐慢腾腾地上了二楼。
“一直……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……”
姐姐喃喃地自言自语,澪虽然不像姐姐那样灵力比较强。但在这荒无人烟的村子,漫无边际的黑夜里,鸡皮疙瘩也忍不住掉了一地。
二楼除了楼道窄了点,只能供两人并排走,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。走廊尽头则是另一个下楼的楼梯,应该是通往楼下长廊的。
“诶,澪,你看……”
萤走到走廊的一半时,叫住已经准备从另一侧下楼的妹妹。澪闻声回萤的身边,顺着萤所指的方向看,是一把门锁。原来这儿有一扇门,只是颜色和周围的木墙太相似,不注意看很难发现。
澪推了推门,门板质量很厚实,纹丝不动。门锁上印有茗荷的模样,看来没钥匙是打不开了。澪趴在门上,倾听着里面的动静。可周围一片万籁俱寂,除了她和姐姐的喘气声,什么都听不到。
“我们再四处看看吧,兴许能找到钥匙……”说着,澪领着姐姐,从另一侧楼梯走了下去。老式的楼梯承受着她们的重量,发出“吱呀、吱呀”的声音,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那么刺耳。
这房子总能恰到好处地在每个适当的地方点着蜡烛,使得房间里大部分地方总能充满着光亮,可见主人确实很贴心。但是烛火的光照毕竟有限,还是会出现一些死角。姐妹俩小心翼翼地,总算是下了楼。
楼梯口处有三个岔路,左手边就是刚经过的围炉间,右手边就是那条长长的长廊,正前方有个小台阶,之后是个死路,不清楚没路为何要弄个分叉口。就在澪犹豫向左还是向右之时,长廊尽头飘出了一个浮游灵(女鬼),跟她和姐姐刚看到的那胶片般的片段中,身穿衬衣的女子身形非常相似。“我一直在找你……”伴随着凄凉幽怨的声音,它慢慢地往前挪着,逐渐消失在澪的视线里。
“等等!”澪和姐姐叫嚷着追了上去。长廊拐角后只见茗荷的布幔在昏黄的钨丝灯照应下异常醒目,与她们通灵时(如果可以这么称呼)所见到的场景完全一致。不过那游魂就为了在她们眼前吓唬吓唬她们,而后就这样消失了?
顺着长廊,俩姐妹来到一扇木条拼成的门前。这门倒是比较轻巧,推一下就开了。看起来是一间里间,吊顶的钨丝灯照耀下,可以看见,这是一间由四叠榻榻米所组成的和室。进门左手边是一扇四面的屏风,不像围炉间的那么大,比较小,估计是用来防止有人突然进门,遮羞之用。榻榻米上正中斜放着一个火钵,火钵旁散落着两三块座敷团,可见不久前这里还招待过客人。
榻榻米的尽头是月见台,站在月见台上可以透过地上的石灯笼,看到中庭的花园景观。被人为修葺而成的、拐杖一样的杉木和月桂,配合着矮矮的灌木丛,长满了整个中庭,非常茂盛。月见台旁一口老井虽已干涸,但却非常的应景,这要是在夏天,肯定是个绝佳的避暑山庄。
“澪,我们进去吧,我感觉有点冷……”没有风,但是姐姐却说冷。虽然澪并不觉得冷,但她也认为此时的中庭,却并不静谧,处处透露着阴森恐怖,让人确实不寒而栗。
就在她们回到火钵时,澪“咦?”了一声。弯腰捡了一张纸起来,翻开那本笔记,与撕掉的那几页一匹配,恰巧吻合:
“真澄,我是美也子,我来找你,一起回去吧。要是两人的话,也许可以出去。要是读到这个便条,请大声呼唤。因为我就在附近……加油啊!”
美也子?就是照片里的那位吗?我和姐姐看到的那个衬衣女鬼也是她么?所以这本笔记本是她的咯?看来她一定遭遇了些什么,还有,那位叫真澄的地质调查员去哪了?
澪和萤并没有在这房间里找到她们想要的线索,只能离开里间,往回走去。
就在她们经过那个印有纹章的布幔处,那个浮游灵又出现了,“为什么……”还是那回声一样的鬼话,空洞、凄惨……这回她朝着楼梯口正对面飘去,与其说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,倒不如说她是个向导,有意引诱姐妹俩解开事件的真相。
澪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,只是那浮游灵又一次失踪了。可恨父母生了自己一对肉眼凡胎,但澪相信,这女鬼一定想告诉她们什么,所以才将她们引到死角处。
“也许这里有什么暗门吧?”姐姐说道。
依靠一旁的蜡烛台灯光,终于让她们发现了门道:蜡烛台后方是一扇暗门,它与木墙的契合度,比2楼的那上锁房间还要高,更难以辨别。尤其是它既没有锁也没有把手,要不是门开着一条小缝,俩姐妹还真看不出来这竟是一扇门。
“一二三,开了!”门还有些重量,俩姐妹费了些气力,好不容易打开了门。就在开门的一刹那,萤的直觉告诉她,这里,和其他的房间会很不一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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